第25章 回国

厉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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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罗伦萨的夜色真美,长安觉得查理的怀抱真暖。

    二楼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暂时还没人意识到这两个人已偷偷溜走。长安抱着他的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刚上任,就在重要场合落跑,会不会失业?”

    “失业了就自己做老板。”

    “我能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

    “本钱哪里来?文森特先生?”

    “你深藏一件无价之宝。”

    长安等他说下去。

    “就是你聪明的头脑和活力无限的青春。”

    “喂,别闹……”

    “好吧,我想说的是,你可以把那枚玉印卖掉,当作本钱。”

    长安看着他。

    “好了,我们去散散步,吃点东西,翘班换来的宝贵时间,非得好好利用不可。”

    他拉着她在佛罗伦萨散发着古老文艺气息的街道上奔跑。

    长安气喘吁吁。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两天前她刚把玉印拿去给安德鲁先生鉴定,看来查理以为她要卖掉它。

    但卖掉礼物和不信任他对其真伪的判断,哪一个更让查理生气?

    可查理满面笑容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

    安德鲁先生说这是独一无二的真品,说完话就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看着长安,笑得意味深长。

    这样贵重的礼物,让长安觉得自己都轻贱了。

    她说谢谢,安德鲁先生小心翼翼地把玉印装回手提箱里,上锁。她将手提箱装上车,开车回家。

    途中绕路去了小韩中餐馆,不到饭点,顾客寥寥。

    梅也在,擦桌子扫地百无聊赖。

    长安不知如何进退,但韩威先看到她的车子,径直走出来。长安默默打开车门锁,把手提箱放到后排座位上,韩威坐上副驾驶。

    “我想回国看看。你呢?”

    “我暂时不回,回去了大概就不想出来了。”

    长安点点头。

    “如果想回去。”韩威打开车门,“尽快启程。”

    长安发动车子,蓝色菲亚特在韩威身后提速离开。

    此时长安想到那天的情形,就跟查理说:“查理,我打算这两天就回国一趟。”

    查理慢下来,两个人走着,长安喘着气。

    “好。我帮你订机票。”

    “不用,回家的路我还是找得到的。”长安笑笑。

    当晚长安订妥机票,坐在电脑前面发呆。她找出行李箱,整理简单衣物和日常用品,又将那个小小的手提箱也装了进去。

    查理正好推门进来,他临时出去接一个电话,刚刚洗过澡,身上被体温蒸起一阵湿漉漉的气息。

    长安把箱子扣好,放在门边。

    查理从身后把她抱了起来。

    “会回来吗?”

    长安乐了:“当然,这么点行李箱才装多少,我真要走,起码把整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包括我?”查理用泛青的下巴扎扎她的脸。

    “我想把玉印带回祖国。”

    “它是你的。”

    长安转过身来,推着他一步步后退,然后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长安心中有一些混乱的奇怪的感觉,但她用力地吻他,把这些情绪都抛出脑海。

    查理的身材可真棒。

    三天后长安踏上回国旅程,当初她无路可走,幸得一位设计师资助,带她脱离苦海,不必面对陌生的客气的父亲,以及另外一张晚娘脸,在意大利混迹三四年,终于在查理此处觅得方寸之地。

    一千多个日子,长安竟有些近乡情怯。

    一入境即见到国家博物馆的负责人,将文物妥善托付,做了交接手续,就转上另外一班飞机,前往生活了十二年的故乡。

    古老的城市,在历史遗迹之上建设起来的大都市,天空是一张泛灰的脸。

    长安去看那个幼时收留她的福利院,离开十来年,这里翻修过一次,有很多年幼的孩子,在院子里打闹玩耍,穿得有些破旧但还算干净利落。长安七岁就离开这里,记忆到底有些模糊,她站在铁门前,用手拍一拍。

    过了半分钟,有人来开门,院子里的孩子都抬起头来看她。

    还是当初曾经照顾过长安的修女,如今她也到了中年,大约因为心态平和满心悲悯,容颜几乎未改。

    但对于长安来说,离开的这些年,恰是她一生当中变化最大的日子。

    那修女轻轻地用中文问她:“您好,您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长安鞠躬,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是长安,老师,我是许长安。”

    长安在福利院里坐了一会儿,入夜时分离开。

    吃了一点东西,她打算去市体操队训练中心看看。她在那里待了好几年,那里也给了她家的感觉。

    市体操队还有人训练,门卫揽住长安。还是那个老大爷,一时间和修女一样,没有认出长安来。长安乐呵呵地在访客登记簿上写自己的名字。一边问自己教练的情况。

    “哎呀,你是何教练的学生啊。”老大爷凑前看长安在登记簿上签下的名字,“长安啊,你是长安啊,这么大了,好多年没回来啦。”

    老大爷从门口绕出来,站在长安面前看:“哎呀呀,真认不出来了,变化太大了,你这个女娃这么漂亮了,这么多年也不说回来看看啊。”他看着长安的穿着打扮,知道她这几年过得不错,心里很踏实。

    “何教练还在训练吧。”长安看到训练中心里的灯还亮着。她那个时候也是,晚上会训练到很晚,训练到全身的骨头都累软了,一回宿舍倒头就睡死了。

    “唉。”大爷叹一口气,“你们老师身体不好,去北京看病去了。”

    “他怎么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请了假去北京了。”

    “那我怎么才能联系到他呢?”

    “我这儿有个电话。”

    长安把大爷告诉她的电话记下来,告别离开这里。

    身后的训练中心仍然亮着灯,就像长安心里长久不灭的青春岁月。

    她还未满19岁,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过了半辈子。

    长安在故乡休息一夜。第二天启程去北京。

    到了地方就电话联系老师,是在第三人民医院。长安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去医院。

    没想到却在医院里见到了一个人。

    张成,风度翩翩的谦逊绅士,她在佛罗伦萨沃伦服饰工作期间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张成。

    他深爱她的妻子,为他的妻子千里迢迢订制一件特别的礼服。他还从故乡带给她几罐八宝酱菜。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站在走廊上,面色发白。

    旁边站着她的妻子。

    长安跟这位中年女人点点头。

    她陪他到病房里,满连关切。

    张成坐在病床上。

    “小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位是……”他的妻子在旁边问。

    “当时我给你订礼服的时候,就是这个小姑娘负责的,唉,万幸遇到一个中国人。”

    “谢谢你。”她的妻子转身离开病房。

    “我昨天刚回来的。”长安坐在他对面,“您怎么了?”

    “唉,我以为自己身体挺好的呢,没想到还是栽了。”

    他的话里带一点故作轻松的幽默,长安心头一阵酸。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长安安慰他。

    “难好了,小姑娘。”他微仰头看着窗口,“脑癌,你知道吗?脑袋里有一个恶性肿瘤。”

    长安愣了,抬手捂住嘴,好像有人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拧了一把,真疼,又酸又疼。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张成摆摆手,“你别这样……唉,你还年轻呢,要好好享受生活。我看你在国外过得挺好是不是?要是那样的话,就好好的体会人生的快乐。我活了五十多岁,想告诉你,别背着太重的包袱,该放下的时候就要放下……”

    “你又在那儿发什么谬论,误导年轻人。”两个人正说这话,有人走了进来。

    长安抹掉眼泪回头看,竟然是何教练。他虽然情绪不高,但气色还不错,不像是有病的样子。长安站起来,教练看到她也很是惊讶。

    “你是……哎呀,长安,我的乖乖,这么久了,回来了?”

    “嗯。您这是?”长安露出一点笑容,“您怎么在这儿?我听门卫大爷说您来北京看病了……哦……”

    “我和张先生是老朋友了。”何教练挤挤眼睛,“哈哈,我不撒个谎,怎么能请假来看他呢?”

    长安松一口气。

    三个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何教练和张成有好几次争执,教练似乎一点都不因为张成身体不好而让着他,争论的主题呢,正是张成跟长安说的那番话。

    关于,年轻人是应该满怀抱负努力向前呢,还是享受青春快乐生活。

    长安觉得他们就像孩子一样活力无限。

    聊了一会儿,何教练送长安离开。

    张成躺下来休息,临走前又问她:“酱菜吃完了吗?”

    “还没,很好吃,舍不得。”

    “懂珍惜是好事,但也要适应失去。”

    他的妻子在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别发高论讲大道理了,快歇歇吧。”

    长安看张先生躺下来闭上眼睛,她停留了两三秒,而后和教练一起离开。

    出了医院已是黄昏,路边的书报亭里有个录音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播报着当天的热点新闻。

    “无名英雄奉还‘皇后之玺’玉印,五代提梁倒注壶却告遗失,流落国宝何时重返家园……”声音刺耳却清晰。

    何教练买下一份报纸。

    第三版文化版面,两则新闻,一喜一悲,让人难过。

    记者的力量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