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梦魇

Mancy蔓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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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下人将惊恐不已的妇人带下去,慕皖捧着那碗新接的血到了内室,放下碗从柜中取出一只锦盒来。

    原本被鲜血浸泡长大的血灵芝,如今早已因为没有血气而萎缩到不过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布满皱纹,就像是衰老的容颜一样,慕皖它从盒中取出,直接浸泡在那玩新血中,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碗中的血便少了一半,如同抽枝的花儿一半,上面的皱纹满面展开,等到碗里的血见了底儿,所有的皱纹也都被铺开了,整棵灵芝表面饱满光滑,如新生儿一半的细嫩,隐隐地泛着血色之光。

    慕皖将浸好的灵芝收起来,随手将那只空碗拿着走出门外,正赶上有宫人登门,浩浩荡荡地送来太后的赏赐,领头的依旧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佩环姑姑,她见到慕皖手中染血的碗愣了愣,继而压低声音问:“神巫如今何在?”

    慕皖对她福了福身子,道:“神巫刚刚放血为灵芝冲洗煞气,现下正在房中歇息着。”

    姑姑闻言便对鱼贯而入的宫人们道:“脚步放轻些,避开神巫住的厢房,切莫打扰了她老人家。”

    吩咐完后又将慕皖拉到一旁,小声与她打量:“太后近几日一直寝食难安,想着便是为了神巫的事儿,这几日陛下咳的厉害,又带了血,眼看形势不大好,这药究竟什么时候能用上?”

    慕皖温温一笑,安抚她道:“姑姑回去转告太后,陛下的身子婉儿心中有数,血灵芝七日除煞之后便可入药,不会耽误了陛下的病情。”

    姑姑抚了抚胸口,虽神色还有些担忧,却也不知如何是好,末了叹了口气:“你这般说,太后也能稍稍安下心来,如今这事全权由你来做。缺什么少什么便说,不必有忌讳。事成之后太后定要重重赏你的,解释你在宫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如此大好前程,你可以好好把握才是。”

    “多谢姑姑提点,婉儿受教了。”

    打探到了想知道的东西,一行人放下东西随着姑姑浩浩荡荡地走了,慕皖跟着送到了水边,看着水中依次离去的四条船,知道目送着他们在对岸下了船她才回到宫室中。抬手掩上了门。

    为防人多眼杂。慕皖找了个由头没有留任何宫人在此伺候。所有的事都是要亲力亲为的,所幸如今也多少琐事来做,太后将一切东西都置办的齐整妥当,即便没有宫人伺候着。单用着这些现成的东西便省去了不少心力。

    慕皖推开厢房门时,周碧蓉正俯身在案上画一幅画,慕皖上前进了一步,站在一旁看她笔下的美人。

    她的技法不是多么精湛,起笔收笔也没有多完美无缺,却胜在神韵和细节,勾勒出的美人不见得有多栩栩如生,却给人一种细致入微的感觉,将周身的气质勾勒得恰到好处。

    这画得便是二十多年前的周碧蓉。曾经艳压群芳成为楚王念念不忘的心头至宝,后来在宫斗中失利,被投入蛇窝中毁尽容貌,逃出之后便一直在山野无人处隐居,只道慕皖找上门去。

    如今虽然在莫问的妙手之下又现了当年的美貌。然而人的老态往往的从心开始的,而人的眼又是连着心的,容貌依然的十几岁时的美丽动人,然而那双眼睛却已看透了人世间的沧桑,再不复当年的澄澈。

    画上的美人身姿灵动,面容温柔,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未来及画,便显得有些许怪异。

    周碧蓉放下笔,叹口气,道:“我画不出下面的,你来吧。”

    那样澄澈的眼神已经离她太远了,即便是回忆也再也没有这么奢侈的念想,何况那是她恨不能忘却的一段不堪回首的曾经。

    慕皖垂首仔细打量着那画上的美人,提笔蘸墨,笔锋却在即将触上的那一刻停住了,她缓缓的收回手,又仔细端详了一番帛上那个有眼无珠的美人,将笔搁在笔架上。

    “这样看起来似乎更有些意思。”慕皖将那幅画从案上取下来,在手中反复端详,笑了笑:“我想太后娘娘不会这么快忘了你,越是恨一个人,越是能记得清她的音容相貌,哪怕是一个动作也会分外敏感,只是缺了一双眼睛,她又怎么会认不出是你。”

    墨迹彻底干了之后,慕皖将这副画做成了一只风筝,这几日接连都是东风,慕皖的这只风筝便在景宸宫的废墟里飞起,在宫中高高飘扬了好几日,昼夜不落,直到有一日风势实在强劲,才将这只在空中飞舞了数日的风筝挂断了线,一路越过水面,朝后妃的寝殿那边飞去,挂在了一颗百年榕树上 。

    那只风筝,在景宸宫第一次飞起时便落入了专门监视慕皖所在宫宇的宫人眼中,这一诡异的现象很快便传入了太后耳中,因而在风筝刮断挂在树上时,便有人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了太后,风筝取下来时也是直接送到了太后寝宫中给她过目。

    当夜未曾有什么异常,第二日太后没能起来身,寝宫人都言是太后晚上入睡时着了凉,身体微恙要多卧床罢了,只有她贴身伺候的姑姑才了结,当时刚看到那风筝上的画像是,太后是如何惊恐地连连后退,将屏风撞倒案几撞歪,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情景一般,整个人后背抵在墙上嘶声尖叫,直到嗓子都喊哑了才渐渐平静下来。

    姑姑让人将风筝拿去烧了,又召国师进宫来给太后做法驱鬼,国师来了又走了,当夜太后却发起高烧来,人迷糊的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只嘴里反反复复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周碧蓉。

    七日的血洗,将血灵芝上原本蒙着的一层煞气尽除,慕皖带着可以入药的血灵芝乘船回到了另一岸,不来及见过太后,便直奔了药库,将开好的方子递给了药师,而她则亲自动手将这颗天下仅有的救命神药一点点研磨成了粉末,在药熬煮成的那一刻一并倒入了药锅中。

    药端到床前时,秦壑整个人已经虚弱的坐不起身来,左右伺候的宫人轻手轻脚地将他扶起来靠在美人靠上,慕皖将药凉到温吞,用勺子舀着喂他喝下,一碗药喝完,慕皖将空碗放在案上,对身后默默立着的药师医官道:“将剩下的药放在火上煨着,每隔帮个时辰让陛下进一碗,直到喝完为止。”

    秦壑服了药,稍坐了一会儿便又躺下了,见她要往外走,他在后面问了一声:“你去哪?”

    慕皖顿下脚步,回身答道:“奴听闻太后凤体违和,想去探望一番。”

    秦壑气若游丝道:“那便早些回来,孤等着你。”

    慕皖到太后寝殿时,太后正在疯了一样的烧香拜佛,周围人劝不住,纷纷站在一旁不敢靠近,整个大殿因为烧香而烟气缭绕,仿佛是清晨山间的浓雾一般,微微有些呛人,太后手里持着三炷香,无比虔诚地便磕头边念超度的经文,国师云迁束手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幕,脸上依旧是平淡无波的表情,仿佛一切都与他不相干,只在慕皖走进来时稍稍有了几分表情,却是转瞬而逝,很快就恢复了一脸淡漠。

    慕皖走到姑姑身旁,与她低声交谈了几句,姑姑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向太后,在她身侧跪下,小声道:“禀太后,陛下服了药,已经有了些起色,婉儿说待一壶药喝完,陛下便能痊愈了。”

    “那便好了。”太后没有睁眼回应她,半晌又道了一句:“你们都出去,哀家要一个人在这里念一会儿经。”

    殿中人因为太后的命令纷纷撤出去,姑姑走在最后一个,伸手掩上大殿的门,再回身时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与慕皖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闲话便打发她去伺候陛下,自己匆匆走去忙别的了。

    眼下只剩下她和云迁。

    慕皖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听见他在身后的一句话,顿下了脚步。

    “都是你做的对吗,你来楚王宫,是为了报仇吧。”

    慕皖背对着他笑了笑,没有回头:“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问,莫不是要等我亲口承认了,再绑了我去?”

    “我不会绑你。”

    云迁顿了顿,道:“从大势上看,我与你尚且算得上是盟友,在这层结盟关系破裂之前,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

    慕皖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曾经街头流浪的小乞丐,如今被整个楚国奉若神明的国师大人,她的印象中,与他的交集从来只是指尖那一串已经泛黄的草蚂蚱,熟识尚算勉强,也只能算是不脸生的陌生人而已。

    慕皖从未将与他的那段所谓曾经放在心上过,眼下所能在意的,无非是他是敌还是友的身份,倘若是友便可以忽略不顾,但倘若是敌……

    慕皖眼中的神色复杂了几分,对着这个能被叶轻舟称得上是对手的人,似乎所有与他相关的任何假设都有些像痴人说梦。

    ……却是不能不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