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待嫁女儿心

风霁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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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宋国太子宋湛携使臣来访,正逢国丧,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姜蘅,一见倾心,便上书天子,以两国邦交为引,向天子求亲。太后那时,以彤雅长公主为人子女当为父守孝三年,拒绝了宋湛的求亲。

    本以为他乃一国储君,时隔三年必然早立正妃,怎料到三年才过,宋国便送来了这样一封国书。

    “五皇妹,事关国体,你可要想好啊。”

    姜蘅下意识地去看太后,可太后一脸的平静,反倒叫姜蘅心底那还未泛起的波澜再翻不起来了。

    “皇兄早有打算,何必拿这张纸来和彤雅开玩笑?”姜蘅将那宫人呈上那国书拿在掌中,浑不在意地远远丢开,“皇兄若想要彤雅远嫁,三年前就嫁了,哪里还用什么守孝三年的幌子?”

    话音才落,包扎过后的沈廷翰随宫人娓娓而入,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见着沈廷翰,皇帝那一脸玩味的不正经,立马换成了肃穆,“今日召见沈卿,是为了宋国国书一事。”

    早有宫人将那份国书捡回呈上。

    沈廷翰一目十行地迅速看完,朝姜蘅看了一眼,才拱手回话:“请皇上明示。”

    “朕的意思嘛……三日后,沈卿便入宫迎娶彤雅过门,这国书,是朕五日后收到的。不过,彤雅好歹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虽然三日仓促,却不许你委屈了她!”

    “微臣遵旨。”

    对上皇帝那弯弯的狐狸眼,姜蘅突然有一种错觉,这份国书是不是中秋之前就已经送到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这个整日不怎么勤奋的皇兄,似乎不该有那么深的城府……

    用三日筹备公主大婚,这仓促几乎将半个京城给翻过来。好在三年前先帝驾崩前就为姜蘅修建了公主府,这些年她也并不长居宫中,省去了修建府邸的繁琐,却还是要将彤雅长公主府粉饰一新,以示喜庆。

    不过,这天大的喜庆里,有两个人,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内务府的班房里,华衣和素衣两个头顶头地趴在炕上,屁股上虽然火辣辣的,但好在并不怎么疼,那些个行刑的太监手里矜着劲儿,显然是上头关照过的。可即便关照过,屁股上火辣辣的还是很不好受。

    华衣素来话多,实在睡不着,便拍了素衣一巴掌,开了话匣子,“兄弟,你说……公主她会不会受伤了?”

    “胡说八道……”素衣迷迷糊糊地嘟囔两句还想睡,哪知又被拍了一巴掌,当即怒起,“兔崽子,爷的脑袋是你能拍的啊!”说着一巴掌便拍了回去,只是觉得不够本,抬手再要拍,却被华衣拦住了,“嘘……门外有人。”

    两人都是高手,侧耳聆听,门外果然有人。

    华衣轻手轻脚地提了裤子,同素衣打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左一右度到门边,一并用力拉开了门。

    “哎呦!”

    一个穿着蓝色太监服的娇小身影团着在地上打了个滚,脸朝下趴着,呼和声却半点不减气势——

    “你们两个混帐,居然敢暗算本公主!”

    两人对视一眼,抬脚想溜,姜蘅却无比矫健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恶狠狠地将两人瞪住:“那打板子的太监真不称职,二十杖下去,居然还叫你们俩活蹦乱跳的!”

    华衣干笑两声,上前托住了姜蘅的胳膊,“这不是摊上个好主子,得殿下关照了嘛!嘿嘿……”

    “呸!”姜蘅瞪他一眼,“谁关照你们了!”虽然骂着,却还是顺势坐在了素衣搬过来的椅子上,“叫你们两个打听消息,打听得怎么样了?”

    “卑职无能。”素衣半点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华衣见状,扭扭捏捏才跪了下来,“殿下,陛下夜夜宿在昭阳殿,暗卫彻夜守卫,咱们俩……真没法去。”

    “夜里没法去……”姜蘅眉心轻蹙,“那就现在去吧,反正本宫闲着,本宫配你们一起去!”

    “可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往昭阳殿去,殿下……?”华衣明显不想去。

    “谁说本宫要光明正大的去了,”姜蘅突然站起拍了拍身上那太监袍子,“本宫今儿个打算翻墙去!”

    皇帝在昭阳殿里储了位见不得光的美人,已经是阖宫上下无需传扬的秘密了。那美人在昭阳殿中寸步不出,皇帝也不许任何人进昭阳殿,位分赏赐也一样没有,独独夜夜专宠,已经宠了一个多月了。

    这对于向来风流不羁的天子来说,着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儿。

    是以,阖宫上下,谁都想知道那昭阳殿里住了个什么人,可谁也不敢逆着圣意,去闯昭阳殿。

    后妃们都想借太后的威势压一压那昭阳殿里的狐媚子,可太后说,自打皇帝专宠昭阳殿那位以来,政事勤勉不说,还孝顺了许多,便不打算管这儿孙事儿了。

    太后不管,皇帝护着,姜蘅自然也不乐意管这闲事儿,她只是十分好奇,想不通那昭阳殿里会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让皇兄这般藏着宠着,就是不愿意见光。

    于是,那天她罚华衣素衣往内务府的时候便说了,若是他俩能弄明白那昭阳殿里住得人是个什么身份,她就免了他俩的罚。

    昭阳殿在皇宫的西边,很是僻静,殿后引太液池水造了片荷花池,虽没有太液池那般波光荡漾,却也自成一番别致景色,只是这季节,荷花尽谢,只池边几株金桂飘香,倒显得有些寥落。

    “殿下,您确定……要从这儿翻过去?”华衣的屁股还隐隐作痛,桂花树那头的昭阳殿静的发慌,他心里突突的,总觉得今天得出事儿。

    素衣纵身一跃,便带着姜蘅坐在了昭阳殿的墙头上。

    她激动地只想大喊,生生忍住,却还是免不了得意地冲着华衣抬起了下巴,“其实啊,本宫就是想闹出来点事儿,好叫皇兄这算盘打得不那么如意!”

    素衣一个趔趄,便掉进了昭阳殿里头去。

    闹出点事儿来,她老人家挨两句骂,他们俩可是会被打断腿的!

    华衣愤愤的翻上墙头,便要把姜蘅往回拉,“殿下,您要是搅了陛下的如意算盘,咱们兄弟俩这两条命估计也要被您搅和进去了,看在咱们兄弟俩从小跟着您的份儿上,饶了咱们吧……”

    姜蘅死死扳着墙头抬脚去踹华衣,吵闹间也忘了三人来偷窥的初衷,“岂有此理,华衣你以下犯上,本宫要诛你九族——!”

    喊得气势汹汹的姜蘅觉得自己掰掉了昭阳殿的一块瓦当,华衣拽着她趋着惯性直直朝着那两颗金桂树飞过去……

    可是,华衣怎么松手了呢?

    “啊——!”

    “扑通!”

    “殿下!”

    “快救殿下!”

    荷花池上阵阵涟漪,姜蘅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便直直沉了底儿。

    这回,皇帝陛下的如意算盘确实打不响了。

    乾德三年八月二十三,彤雅长公主出降,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长乐宫的灯火自头一夜便燃了起来,寅时才过,太后亲点的陪嫁嬷嬷甄嬷嬷来到姜蘅寝处撩开帐子瞧了瞧,姜蘅仍是面色苍白,她正犹豫要不要喊她起来梳妆,接了班回来的荷衣拉住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嬷嬷,公主还发着热,这大婚的繁琐……怕是承受不来呢。”

    姜蘅落水染了风寒,整整在床上躺了两日,今晨虽见好,人却还是恹恹的。

    因为这事儿,陛下震怒,当即便要把素衣华衣拉出去砍了,只是姜蘅病着赌气不喝药,才将两人保了下来。可如今,人还关在天牢里,太后说了,若是大婚时没出岔子,才将两人放出来。

    可甄嬷嬷瞧着,公主这般恹恹,怕是连路都走不成,莫说是顶着那几斤重的凤冠霞帔去拜堂了。

    想着,不禁也是叹了口气,“这有什么法子,那驸马爷不是一般的权贵,若是寻常百姓家,说精简也就精简了,只是如今……唉,皇上亲自下得旨意,点了沈老丞相最得意的孙子做驸马,沈家本就不情愿,若是婚礼上再让他们失了面子……这老臣的心,要不是为这,太后也不会让殿下这么着去拜堂的。”

    这道理大家都懂,可就是……

    荷衣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将床畔宫灯拨亮,打算去唤姜蘅,却发现帐子中的人影,隐约已经坐了起来。

    “殿下!”

    “嬷嬷,”姜蘅脸色苍白,眼睛却还有神,冲着甄嬷嬷咧嘴一笑,“我饿了,好饿。”这两天,她光吃药了。

    甄嬷嬷忙不迭地应下,吩咐人去备膳食传太医,长乐宫中的灯火,一忽儿变亮堂了好几个度。

    太后过来的时候,姜蘅已经坐在妆台前让喜婆婆梳头了。

    她病中体弱,脸色苍白,倒像是扑过了粉,瞧见太后进来,只咧嘴一笑,不顾喜婆婆还拽着她头发,便扑进了太后怀里,猫儿似的拱了拱,才道:“母后,生病好难受啊,这回搅皇兄的算盘,真不划算……”

    太后原本绷着的脸一下便绷不住了,爱怜地拍了她一巴掌,强作恼怒,“你这孩子,闹腾旁人也就罢了,闹腾你自己,是想要哀家这条老命呢!”

    姜蘅眼眶禁不住便有些湿,心中五味陈杂,只闷闷地嗯了一声,不动,也不愿意说话。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太后突然开口让众人退下。

    她将怀里姜蘅的脑袋扒拉出来,揉了揉她垂顺的乌发,重重地叹了口气:“蘅儿,你告诉母后,你……你可是还想着元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