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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终于被我等到了被娘亲用同样姿势抱起的这一日,面对的却不是娘亲温柔的笑容,而是那根寒光泠泠的针。
我甚至还记得,那根针的末端还缀着一小段绿色的线……短短的,被娘亲的动作带得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会飘落下来。
绿色的线越来越近,那尖尖的针端亦缩成了极亮的一个点。
我呆呆地僵在娘亲膝上,一动也动不了,像是一条已经因为缺水而死去的鱼僵直地躺在砧板上,等着那把铮亮的菜刀落下。
然而下一刻,天旋地转。
等到我回过神来,我已经摔在了地上。
而娘亲则丢了手中的针,揪着阿姐头上小小的丫髻厉声骂道:“谁让你过来的!
谁让你过来的!”
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句话,声音却一声赛一声的尖锐,听得我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瘦瘦的阿姐像是件陈旧的破夹袄,被娘亲紧紧抓在手里摇来晃去。
那一日,阿姐救了我,自己去丧了命。
除了我,谁都不知道阿姐原来已经死过一次。
大冷的天,滴水便能成冰,可是阿姐却被发病的娘亲浸在了刺骨的井水里。
我吓得四肢发软,却又茫然不知所措,只瘫坐在地上傻乎乎地盯着阿姐跟娘亲的背影看。
一个拼命地挣扎,一个拼命地往下压制。
直到许多年后,我才明白,这分明就是一场谋杀!
可是那时的我,只是眼睁睁看着阿姐一直挣扎着的小身子终于失了力气,最后近乎绝望地踢了下脚,便再没了声息。
而娘亲却蓬着头发,眼神木讷地直起腰来,口中喃喃道:“好了……这会可好了……总算是不闹腾了……”
她说着,动作僵硬地转过身来。
两腿间一阵温热,棉裤霎时变得沉甸甸起来。
我什么也顾不得,从地上爬起来,拔脚便往屋子里躲。
像往常阿姐教的那样,死死挡住了门。
好在娘亲并没有闹多久,便蒙头大睡起来。
我等到外头没了声响,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飞快地往院子里跑去。
狭小子仄的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阿姐的大半个身子都似乎要被雪花给覆盖起来。
白白的头发,白白的眉毛跟身子。
我惶恐不已,又碍于年幼,全然不该如此是好。
脚下的雪浸湿了鞋子跟裤管,只一会便寒彻骨。
我浑身哆嗦,一把扑在了阿姐身上,哭得震天响。
她已经没气了。
已经冻得像是我上回见过的那小半块冻猪肉一般,是死的,死得透透的。
年幼的我不懂生死,却也隐约间明白阿姐往后再也不会给我做吃的,也再不会骂我嫌我不听话。
往常,我厌烦透了她的呵斥。
明明只比我大上两岁,却像是活活大了十二岁一般,平日里说话间对我全然只有厌烦。
可是这样的阿姐,却因为救我死了……泪眼朦胧间,我多想阿姐能再骂我一次。
然而哭着哭着,我恍恍惚惚突然听到耳畔有人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
——“我……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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