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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茂迷迷瞪瞪地听着常小青在自己耳边一声一声呼唤,那一声“师父”
入耳,心中十分欣慰。
只是这欣慰外头终究包裹着黯然——实在是因为这番师徒相认稍晚了一些。
他如今情况不妙,只怕一个不好,要让本已经伤心成狂的常小青又经历一番生离死别。
这样一来,林茂也只能拼命地睁着眼不让自己死过去。
林茂的头抵在常小青的脖颈处,潮水般涌上来的昏睡之意让他几乎抬不起眼皮,只能昏昏沉沉看到小徒弟泛青的下颚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已经满头白发的小徒弟面目狰狞,尸体似的面容,看上去简直比林茂这濒死之人气色还差,枯瘦的脸上还沾着林茂自己的血,已经干涸了,变成了泛着红的褐色。
不知道怎么回事,林茂渐渐地便只能盯着那血迹看,世间的其他东西都褪色,只留了那阴沉沉的一点红。
林茂喉头干涩得厉害,忽然间有种百爪挠心般的焦躁感,神智恍惚间,竟然想要就那样伸出舌尖,好好地将那滴血舔舐干净才好。
而正在此时,原本飞奔的常小青忽然间从一处断崖下踩着横起的一截断松直直跃下,然后猛地停住了脚步。
林茂只觉得自己身体一重,一口血又是顺着喉咙往上一涌,胸口剑伤鲜血淋漓,痛得他又打了一个寒战。
“师傅,我们到了……撑住……”
常小青在林茂耳边急急说道。
林茂强撑着往身边瞥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常小青带到了一处山间小院之中。
这小院看起来倒是平凡无奇,一间茅草勉强堆成的房子,院子四周都围着柴垛,看着倒像是山间猎户入山时歇脚用的临时居所。
那熟悉的破败景象入了眼,林茂一愣,心口重压却总算是松了一松。
原来,忘忧谷附近,多年前来了一位形单影只的无名老头,花了一年三吊铜钱的价格租赁下了山腰处的废弃小院,然而老人平日里却并未有什么营生,终日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
只是一个极为偶然的机会,林茂才发觉这老人一手医术极为高明,几乎不在当年乔洛河之下。
可这无名老人性格古怪,从不说自己的来历,林茂尝试着派人在江湖上打听了一番,发现这人似乎也从未在江湖上有过踪迹。
当时忘忧谷一干人等都觉得老人来历可疑,要将其赶走,林茂却觉得老人医术虽高,身体却不甚健康,观察许久后也未见歹意,便难得的独断专行,做主依旧让老人留在那小院处。
这么多年下来,偶尔林茂倒也得了那老人几次帮助,身死之前更是从老人这儿求了几服药,勉勉强强续了几月性命。
可是,也正是因为发现到了无名老人这处,林茂强撑的那口气松了下来,依在常小青的怀里气息便无法控制地微弱了下去,只把常小青骇得全身巨颤。
“师父,你会好好的,你别怕……你会好的……我错了……”
常小青一边抱着林茂朝着那茅草屋冲去,一边在他耳边语无伦次地说道,深陷在眼眶中的两颗眸子亮得像是两团鬼火在燃。
可是,他的那点希望,却在破开木门后的瞬间骤然冰封。
茅屋的正中央原本应该是一张瘸了脚的破木桌,这时候木桌却已经被挪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口单薄的杂木棺材,而无名老人的身体毫无声息地躺在茅屋一角用薄木板架起的床板上,脸色铅灰,毫无生息……
显然已经死了。
而一个瘦高的青年男子站在那薄木板床前,手中捏着一张灰白麻布正要往无名老人脸上盖去。
木屋骤然被踢开,寒风并着雪花冲入屋中,那青年男子像是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眼看到宛若恶鬼般的常小青,手指一颤,麻布落在了地上。
“侬要干吗——”
青年有些慌张地开口,说话时,略微带着点怪异的南方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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