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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井,用克拉夫特在这里见过的最规整的石头围出了一圈井沿。
四周留出了一片空地,来打水的人排成了几条长队。
没有绞盘,把带绳的木桶放下去,再拉上来,进度相当缓慢,想要让他们给时间检查估计不容易。
人群拥挤在一块的环境是克拉夫特不怎么喜欢的,尤其是在这群人洗澡频率不是那么高的时候,聚在一起就让本来就不清新空气更加浑浊。
刚适应本地空气的鼻子里又多了汗味、体味还有些说不出的味道,让他迅速放弃了亲自排队的想法。
“这是十一个铜币,五个是你的报酬。”
克拉夫特在钱袋里找出了大部分零散的铜币,递给中年男人,“剩下的去买个干净点的水桶,帮我排队打一桶水。”
当懒狗可耻,但是确实十分舒服。
克拉夫特和卢修斯找了个阴凉地方站着看别人排队。
不大的井口最多同时允许三个人拿桶打水,在井口处勉强还能分出三条队伍,但排到后面就散成一摊,分不出到底哪个是哪条。
中年男人跟几个队尾的人交涉后成功买到了水桶,在边界模糊的队伍里不着痕迹地左右横跳,选择最近的方向挪过去。
人群中,克拉夫特很快就捕捉不到他的位置,百无聊赖地开始犯困,用手支着自己的头。
日上当空,已经到了平时他吃完午饭小睡一会的时间段,生物钟催促着他找个舒适平面,把自己的脸贴上去享受每天难得的放松时间。
今天为了给调查预留出时间,很早就从学院出发,先是榆木街,又是盐潮区,中午连饭都没吃,也没胃口吃饭。
突然空闲下来,疲惫就趁虚而入,让人感觉站着都能睡着。
微眯的眼睛透过红色镜片,不真切的画面变得愈发模糊,人群在眼前晃动,轮廓虚化。
弥散的重影、红色的滤镜,人形的色块缓慢挪动,如同斜面上的红颜料互相融合、洇开,非但不鲜艳,色调还逐渐转暗。
红色一般会让人感到警醒刺激,但这种红色让他感觉更加的阴郁,想到粘稠的静脉血在透明容器壁上一边流淌一边凝固,不复在生物体内的活力。
他感觉自己在下落,是平时睡梦中的失重感,更轻、更柔和,半梦半醒间离开了繁琐混沌的现实,往深处跌落,躲到没有手术、没有并发症没有调查的地方。
听觉也变得迟钝,嘈杂人声在耳边减弱,一刻不歇的意识不再注意他们说些什么,大脑的语言区进入低功耗状态,不愿意把空气中的振动翻译为有效信息。
水桶落入井里沉闷水花声、木制品磕碰在石壁上、大声的咳嗽,简单声音还勉强能分辨。
本能慵懒地把自己调整到半梦半醒状态,不搭理感官传来的神经冲动,任由自己跟世界分离开来。
克拉夫特感觉自己在原地,又好像已经不在原地,飘忽中,他听到了一声尤为清晰的落水声在耳边响起,失重感戛然而止。
迷蒙的状态并没有被打破,而是固定了下来,声音变得更加细腻而温和,像从沙砾转化为碾磨过的面粉,也更难分清其中内容。
意识柔软地平铺散开,享受片刻的安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依旧有奇怪的气味在鼻尖缭绕,不是汗味,不是腐臭味,也不是鸟嘴里的草药味,不像被嗅觉所收集到。
它似乎在加重,声音中细软舒适的那一部分随之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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