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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的脸色很难看,于是一直站在旁边偷偷观察她脸色的校尉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用手攥住门帘,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威严十足咳嗽两声,却被两道严厉的目光所阻止。
阻止了校尉打扰对方,婢女远远跟着那名少年和侍女离开了营房,一路沉默观察打量,校尉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只好归为贵人亲近人物惯有的谨慎怪异习性。
一路上那名叫宁缺的少年没有显示出任何特殊的地方,买了些吃食,和街畔酒馆里的胖大婶打了声招呼,显得特别悠闲,唯一让婢女觉得怪异,让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是——
那位瘦小的侍女在他身后吃力地拖着水桶,少年却没有丝毫帮手的意思。
帝国是个阶层森严的国度,但民风崇尚朴实,就算是在都城长安那种浮华阴暗地,哪怕是最冷漠的贵人,想来也无法看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弱女童如此吃力而毫不动容。
“军中允许士卒养婢?”
清秀婢女强行压抑心头的怒意,对身旁的校尉发问。
校尉挠了挠头,回答道:“他们的情况有些特殊。
前些年河北道大旱,无数流民涌向南方和边郡,路旁到处都是死人,听说桑桑是宁缺从死尸堆里抱出来的,宁缺也是孤儿,从那之后两个人一直相依为命,后来他报名从军,就把这丫头带进了渭城。”
他看了婢女一眼,小意解释道:“都知道军中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总不可能硬生生把那小丫头赶走,所以大家都当没看见。”
听到这番解释,婢女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然而当她看到宁缺提着半只烧鸡晃荡的模样,再看到他身后数米外小侍女吃力拖动水桶憋红的黑黑脸颊,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冷声道:“这哪里是相依为命,他分明想要那个丫头的命。”
渭城确实很小,没过多时,前后四人便到了南向某处屋外,屋外有一片小石坪,坪外围着一圈简陋的篱笆,婢女和校尉站在篱笆外向里望去。
小侍女把有她半个身子高的水桶艰难挪到水缸旁,然后站上缸旁的板凳,拼尽全身气力异常艰难地将水倒入缸中,紧接着,她开始淘米洗菜,趁着蒸饭的空当,又拿了抹布开始擦拭桌椅门窗,不多时便有水雾升腾,将她瘦小的身子笼罩在其中。
虽说昨夜下了一场雨,但雨水不够大,门窗上积着的黄土没有被冲涮干净,反而变成了一道道难看的泥水痕迹,这些泥水痕迹在小侍女的抹布下迅速被清除,屋宅小院顿时变得干净明亮起来,很明显这种活计她天天都在做,显得非常熟练快速。
还是孩童的小黑侍女像蚂蚁般辛勤忙碌,像仆妇般东奔西走,累得满头大汗脸蛋通红,看上去有些滑稽,又有些令人心生同情……
那个叫宁缺的家伙很明显缺乏这两种情绪,他安静甚至是安逸地躺在一张竹躺椅上,左手拿着卷有些旧的书不停翻看,右手拿着根硬树枝在湿泥地上不停划动,偶尔沉思入神时,他便随意将手中树枝一扔,掌心向上伸向空中,片刻后便有一壶温度将将好的热茶放到掌上。
渭城里的军卒早已习惯这间小院里的日常生活画面,所以并不觉得奇怪,站在篱笆外的贵人婢女目光则是逐渐冰冷,尤其是看到那个小侍女忙着做饭打扫的过程中,还不敢忘了沏茶倒水时刻满足那家伙要求时,她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滴。
如果真是你的侍女倒也罢了,可你难道不是从死尸堆里拣出的她吗?不是说你们二人是相依为命吗?即便被人逼迫成了侍女,难道你不觉得她的年龄还太小吗?
或许是引发了童年时的不好回忆,或许是心中对某些美好情感的想象被某个家伙破坏的太过彻底,让她迳直推开篱笆走了进去。
目光落在竹躺椅上,落在那名少年一直认真读的旧书上,她淡淡说道:“还以为看的是什么圣贤大作,能让你忘记身边发生的一切动静,没想到居然只是市面上随处可买的太上感应篇,莫非像你这种人也奢望能踏进修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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