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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这日,我起了个大早,闲来无事,正瞧着宫女们进进出出,将宫中花匠新近培育开的花花草草挪进暖房里。
忽的一声脆响,有个瞧着年岁尚小的宫娥手下一滑,白瓷混着泥土碎作一地,小宫娥抖了一下,忙蹲下身去,妄图将那朵跌在地上的花拣出来。
为首一个高声训道:“这姚黄牡丹本就名贵,催开不易,今岁可就烘开了这一批,皇后娘娘特意吩咐送来东宫。
你做什么吃的?这么笨手笨脚,还怎么近前伺候?”
我见那小宫娥瑟瑟缩缩的模样,心有不忍,且我素来也算不得什么爱花之人,便唤来怜薇道:“这花再名贵再娇艳,也终是不合时宜,碎了也是情理之中。
不必太为难她。”
怜薇领了我的意思,前脚刚出殿门,后脚又折回来,“娘娘,左郎将请见。”
我本以为是萧承彦又要去忙什么,遣他来传个话,谁知他行了礼只道:“还请娘娘进宫一趟。”
这话一听我便觉得不好,匆忙便往外走,怜薇急急追过来给我披了件披肩。
我上了马车,方听得事情原委――今日早朝退朝时,皇上一起身便踉跄一下,幸得大公公眼疾手快搀了一把,这才不曾径直昏倒在大殿之上。
如今对外只是宣称皇上龙体微恙,可明眼些的怕是都看得出,大梁要换天了。
我进了殿,旁边的公公甫一打起帘子来,便闻得一股刺鼻的药味。
各宫嫔妃都在皇后娘娘宫中听训,御医又说是要静养,如今榻前只留了萧承彦一个。
许是下雪的缘故,天色暗沉,他负手而立,袖中的手握成拳,指节都泛着白,那背影在这略显得有些空旷的寝殿里,便有了几分萧瑟。
我默默行至他身侧,牵过他手来,轻声问道:“父皇可有醒过?”
他摇了摇头,“只撑着下了朝,行至殿后便没了意识。
父皇这两年用的便是猛药,如今御医已然不敢再下一剂猛药了,只能缓和些养着。”
皇上卧病,自是太子监国。
又过了两日,皇上仍是没有要醒的迹象,萧承彦一面要稳住朝堂局势,一面要监视着几个皇子的异动,兼之顾及他父皇这一头,书房的灯一点便是一整夜。
北疆的战报就是这时候传回来的。
契丹单方面撕毁和谈协约,耶律战亲领兵北下,而因着父兄此时仍在上京,北疆失了主心骨,守城将士不敌,一时之间,先前攻下的契丹城池竟被耶律战收回了三分之一。
好在耶律战也是占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待得北疆反应过来,他的攻势也不得不弱了下去。
所谓百年盟约,却竟只安稳了百日。
战报传回来的时候,我正替萧承彦磨着墨,就着他手看下去,沾了一手的墨也不自知。
他紧锁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纸的边缘。
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擦拭干净手上的墨,留下的墨痕不洗是不成的了,“不如还是命我父兄...”
“为今之计唯有定远侯...”
我们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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