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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你的小把戏,我舍不得割你舌头,断你一只手还是可以的。”
周绛云瞥了一眼薛泓碧的左手,“你跟我回去,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然后加入补天宗,同时配合听雨阁追查九宫余孽,我保你不死。”
薛泓碧离开道观的时候,从静堂偷了一把刻刀,此时就藏在左手掌心,他沉默了片刻,没有丢下刻刀,也没有贸然攻向周绛云,而是大大方方地将它亮了出来。
他看了周绛云好一会儿,慢慢笑了起来:“我相信你,可我不想跟你走。”
“为什么?”
“你保下我,是因为义父死了,你需要另一个练成阳册第九重的人来做炉鼎,而天下知道阳册功法的人只有我了。”
薛泓碧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等到那一天,我会死得比落在听雨阁手里更惨,既然早晚难逃一劫,我何必违背本心去害别人呢?”
周绛云笑道:“你可以学学我,说不定到时候是你赢了呢?小师弟,师兄教你第一个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可能。”
薛泓碧忽地嗤笑出声,“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做你跟义父这样的人。”
少年男女总会憧憬未来,明明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先想着自己有朝一日顶天立地的伟岸风光,可惜事实大多残酷,越是憧憬什么,越容易渐行渐远。
薛泓碧想不到自己若长大成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只在这一刻明悟了本心,不想做那断情绝义之人,即便生杀予夺,终究众叛亲离,连自己都看不起。
周绛云怔了下,看着薛泓碧尚且青涩的面容,恍惚有种流光偷换的错觉,喃喃道:“这可真是……太遗憾了。”
最后半句刚出口,风雪呼啸,人影闪过,薛泓碧尚未看清,周绛云已经欺近身前,不屑于动用玄蛇鞭,只将五指屈爪罩来,他下意识往右侧躲避,那五根指头擦过左臂,直接破衣入肉,刮出了五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来不及多想,薛泓碧提起内力,双臂交错架住周绛云右手,上身后仰,脚下飞起踢向对方小腹,不出意外被抓住了脚踝,但闻“咔嚓”
一声,左脚踝几乎被拧碎,薛泓碧疼得脸色惨白,动作却没半点迟疑,陡然松手撑地,蓄势已久的右脚捉隙而出,正中周绛云气海穴。
周绛云修的是阴册,任脉乃重中之重,气海又是其中要穴,薛泓碧虽没本事破他护体真气,可这一下拼尽全力踢得他气海翻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仅此一步,生死之差。
薛泓碧没有顺势追击,反而折身向前疾冲,周绛云甫一站稳便立刻抬头,眼前被一道乍破寒光刺痛,有星星点点的鲜血被风雪裹挟,狠狠打在了他脸上。
“叮”
地一声,染血刻刀落在地上,那少年脚下踏空,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登仙崖上坠落。
周绛云本能地想要挥出玄蛇鞭,可他知道来不及了。
十死无生的登仙崖,何况薛泓碧心意已决,此子性烈如此,竟在坠落之前反手一刀刺入胸口又狠狠拔出,血脉偾张,鲜血泉涌。
这一瞬间,薛泓碧望见天光云影都在眼前飞快远离,仿佛整个人间都拔地飞升,独他一人坠向黄泉。
风雪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冻得胸前伤口冰冷麻木,似乎也不那么疼了,薛泓碧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看到许多人影出现在上方,一个是傅渊渟,一个是杜三娘,剩下两人他不认识,却觉得亲切极了。
他们都向薛泓碧伸出手,他笑了一下,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回握过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周绛云站在登仙崖边,风雪和雾霭遮蔽了他的视线,只有骨肉之躯落地碎裂的声音随风而上,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何人轻生死,不过视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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