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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正则眼瞳剧震,怔怔地看向昭衍,只听他道:“太晚了。”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恩仇冤孽,血债血偿。
有些迟来的补偿,活人是没资格替死人接受的。
“黄泉路上别走太快,”
昭衍握着滴血的剑,慢慢勾起嘴角,“阎罗殿上断平生,等人到齐了才好算账。”
萧正则的身体晃了两下,猛地跪倒在地,却伸手向前抓去,昭衍以为他要垂死反扑,却不想对方仅仅是握着他的脚踝,劲力在飞快消失,轻易就能挣脱。
“你说得对。”
萧正则气若游丝地道,“既然如此,就拿上那封信,再——”
说到这里,从他心口急涌而出的鲜血渐渐慢了下来,手也抓不住任何东西,一直神光内敛的眸子飞快涣散,声音在片刻停顿后变得微不可闻。
“带着我的人头,去……见我娘吧。”
最后几个字传入昭衍耳中,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揪了下,却见萧正则嘴角竟有一丝微笑,随后那颗头颅重重垂下,再也未能抬起。
跪着的尸身正对神像,殿内烛火倏忽跳跃了一下,那一瞬间光影交替,似是神像睁大了闭上。
这一条至死方休的路,总算到头了。
“呛啷”
一声,昭衍手里的剑落了地,溅开星星点点的血花,昭衍整个人向后跌去,顺势探出唯一能动的左手,为尹湄解开了穴道。
“小昭!”
尹湄穴道初解,顾不得肢体僵硬麻痹,伸出那双伤痕可怖的手将他抱在怀里,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她给昭衍当了垫背,却觉得怀里这个人比隆冬时节的地砖还要冰冷。
萧正则虽然在最后关头手下留情了,但昭衍的伤势极重,用唤生丹和金针刺穴强催功力的后患也在此刻爆发了出来,他在尹湄怀里哆嗦得像只快被冻死的小狗,却还扯起嘴角对她笑:“湄姐,没事了,你别怕啊……”
尹湄紧紧抱着昭衍,刚要开口却被他抢了话头,只听昭衍道:“湄姐,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那封信,你先别管是什么,我用油纸包了埋在西坡平潮兄的坟茔前,你砍下他的头颅,去把信拿了,一看……你就都知道了。”
“我们一起去!”
尹湄咬紧牙关想带着他起来,可昭衍一点点掰开了她的手。
“听雨阁这次之所以急着动手,是因为狗皇帝得了重病,但这件事……”
昭衍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你拿到信后,别急着下山,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着,等……”
“那你呢?”
这三个字尖锐得破了音,尹湄的身子抖似筛糠,“等江烟萝来了,让我躲在暗处看她杀了你吗?”
昭衍沉默了一瞬,忽而笑了:“她没有这个机会的。”
尹湄不肯听他的鬼话,执着地要带他一起走,却被昭衍伸手拂过手上麻筋,差点又跌了回去。
“湄姐,就差最后这件事了,郡主还在京城等着你,只有你能办到……算我求你,快走吧。”
即使是在六年前,他也没用过这样满含乞求的眼神看她,尹湄手上伤口崩裂,十指连心痛得厉害,可当她对上昭衍的目光,这点痛又算不得什么了。
自始至终,昭衍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但尹湄知道,他从小就很倔,自己若是执意要带他走,只能带走一具尸体。
尹湄猛然弯腰捡起了剑,用力劈下萧正则的头颅,扯下外衣一裹,疾步冲了出去,北风卷着碎雪吹入眼里,那些血丝似与风雪相融,化成淡红的泪水夺眶而出,很快在脸上结了冰,她不敢回头,消失在破败的院墙之外。
清虚观内,只剩下了昭衍一个人。
他将萧正则的尸身扶正,转头看向目睹一切的神像。
昭衍没有应下萧正则的提议,自也不能跟尹湄一起走。
江烟萝生性谨慎,在吃过几次亏后愈发多疑,事情到了这一步,她生怕萧正则不思,也怕昭衍再耍花样,因此在离开前留了眼线藏身侧近,只等此战结果。
从巳时算起,江烟萝只给了昭衍三个时辰,再过不久便有人过来查看,等对方见到了萧正则的尸体,确认无误才会放出信号,而这只是第一道讯号,葫芦山外三里一点,直至护城河畔,待江烟萝亲眼见到彩烟,即知大事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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