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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了看星象,说道:“往西南方向走。”
印暄不假思索地听从了。
两人踉踉跄跄走了半里地,果然见一处小小的村落,七八户人家,其中一户窗口透着朦胧的一豆烛光,当即上前敲了敲柴扉。
一名老叟提着桐油灯、裹着破棉袄出来应门,见是两名落汤鸡似的年轻公子,自称是两兄弟,船翻落水,与侍从失散,见有人家便来求助。
他见两人境况虽狼狈,披头散发,连外袍也无,贴身穿戴与长相却无一不体面,不像是歹人,便赶紧叫内人准备干爽的棉衫,引他们去清洗换衣。
简单清理一番后,老妪颤巍巍地捧出两碗冷却的红薯粥和一碟腌鱼干,很有些难堪地奉给两位贵客——她还从未见过生得如此白皙好看的公子哥,即便穿着粗布衣、簪着枯树枝,依然像庙里壁画一样精美,所谓的神仙中人也不过如此吧。
拿不堪入口的劣食给这样的客人,老妪局促得脸皮都涨红了。
印暄却毫不介意,甚至觉得心疼这老两口——食勉强果腹,衣勉强御寒,茅屋柴扉连大一点的雹雨也不一定挡得住,这就是九州一隅的一户普通人家,作为统治者的天子此刻感到一种任重道远的惭疚。
他嘴里没滋没味地碾着粥粒,转头看印云墨,原本还担心这位嘴精舌刁的皇叔怕是受不了粗劣饮食,却见对方双手抱着缺了口的碗,把一碗稀薄的冷粥吸溜吸溜喝得十分得劲,连小鱼干也嚼得骨头都不剩,末了扯过印暄的袖口抹了抹嘴角,笑吟吟道:“多谢两位老人家款待,小子饿个半死,这粥可真是救苦救难的好物。”
老妪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有了点光彩,木讷地回了声“没得招待,见笑了”
,便匆匆忙忙收拾碗筷去洗。
老叟见夜深人倦,张罗着安顿客人入寝。
可惜茅屋就两间,一间自住,另一间空着的赶忙收拾出来,委屈两位客人挤一挤,并千辛万苦地寻了两床打补丁的棉被出来。
印暄与印云墨道过谢,抱着棉被上了炕。
炕不大,也没烧暖,冷硬的炕面上铺着其薄如纸的褥子,被子也是棉絮稀松,捂不住几分热度。
印云墨合衣裹着薄被,蜷缩半晌依旧手脚冰冷。
他屈起膝盖,把脚丫塞进另一条腿的膝弯里,汲取着自身聊胜于无的一点暖意,同时万分怀念起大狐狸、小左等一应能替他暖床的人物——虽说那狐狸不是个东西,但毛茸茸热乎乎的,冬日里半枕半抱实在很舒服。
“小六叔,你很冷?”
印暄在炕的另一头开口道。
印云墨含含糊糊地“唔”
了一声,一方面很希望对方来给他暖被窝,一方面又觉得有引火烧身的危险——小皇帝似乎对他生了*之心,万一什么叔侄脸面都不顾,定要在他身上寻欢作乐,他就算再不甘愿,也没法拒绝。
虽说一具皮囊无甚可惜,但疼痛实打实全是他的,想起当年被撕裂贯穿的痛楚,印云墨至今仍觉头皮发麻。
印暄见他没动静,沉默片刻,挨过来将自己的棉被也盖在他身上。
棉被为了省料本就短小,盖了一个没有二个,印云墨问:“你自己呢?”
印暄道:“我向来身强体壮,合衣凑合一宿也无碍。”
朔风扑打在窗纸上呜呜作响,印云墨蹙着眉翻来覆去,最后挫败地叹口气,把棉被掀开一条缝:“你进来,我们合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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