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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并没有,骑着车子往北边去了,往北走,顶着风,看得出他骑起来要用些力道。
顾清溪望着那背影,残阳余晖落在雪上,这冰天雪地的世界便笼罩在了橘红色中,哥哥骑着车子往前,他也渐渐远去,孤村枯草老枝,终究在那晃晃悠悠中不见了,他也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顾建国自然也看到了:“那不是隔壁村的那个萧胜天吗?”
顾清溪垂眸,低声说:“是。”
萧胜天是她的一个秘密,一个藏在夜晚的心事,这样被自己哥哥提起他的名字,她都觉得羞耻难当。
顾建国却并没注意到妹妹的异样,只是摇头皱眉:“这人不务正业,伺候地里也不上心,整天往城里跑,也不知道有什么朋友,依我看,都是狐朋狗友,不上台面的!”
顾清溪知道萧胜天评不好,毕竟这年月,踏踏实实干地里活挣工分才是正经,没事到处乱跑那是瞎胡闹,对于农民来说,土地才是根本,便是自己哥嫂想着弄席子,也是跟着村里大流走,不至于太出格了。
是以萧胜天在乡民之间本身就是格格不入的,再加上他年轻,有时候行事也太过不羁了,大家总归看他不顺。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哥哥竟然这么说萧胜天。
这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辩解道:“也不好说人家认识的都是狐朋狗友吧,兴许人家也想着做个事呢,咱们都是农民,出去两眼抓瞎谁都不认识,人家认识人有门路,这不是好事吗?”
顾建国不以为意,嗤笑一声:“能有啥门路,就是结交几个狐朋狗友不上台面,年纪轻轻的,没个正经!”
顾清溪心里便有些失落。
她知道现在就算她说这个人以后前途无量,又能如何,哥哥也必不能信。
不过到底是不愿意他被人家背后这么说,还是道:“哥,夏天的时候,不是说隔壁村缺水泵,后来还是萧胜天去想办法买到的吗,所以我琢磨着,人家认识的也不都是狐朋狗友,至少是能办事的。”
顾建国却还是摇头叹:“也就赶巧了吧,这算个啥呢!
咦,你怎么帮他说话?”
顾清溪:“就是觉得你说话好像不客观,带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顾建国笑了:“清溪,你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咱们是农村,土里刨食的,看人就看个踏实,萧胜天这人,不踏实,做事也不牢靠。”
顾清溪沉默地坐在车子后座上,不说话了。
前往县城的路并不好走,大冷天的顾建国骑得额上渗出汗来,遇到不好走的,还得下来,待到更难走的地方,干脆把东西都放在洋车上驮着,两个人推着洋车子往前走。
好在两个人作伴,也不难,总算到了县城里。
进了县城里,前面路就好走多了,顾清溪让自己哥哥赶紧回去,她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顾建国却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布包,塞给了顾清溪:“拿着这个,万一赶上了需要啥,自己给自己买点吃,别太苛刻自己。”
顾清溪打开,里面是十块钱,还有五斤粮票。
顾清溪看着哥哥额头上渗出的汗:“哥,我不需要这个,你留着——”
顾建国却是根本不收:“清溪,你收着吧,家里日子不富裕,你一直懂事,生怕给家里添麻烦,处处克扣自己,可到底是要学习,学习用脑子,吃不饱怎么行。
再说我看,咱这日子,兴许后面能好过了,你看今天开会,王支书说马上要施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说是要包产到户,如果真那样,咱拼命地干,就不信不能从庄稼地里把粮食刨出来。”
顾清溪当然知道,马上就要分地了。
其实其它各地从前两年就开始了,只不过他们这里晚,一直没信,现在总算有动静了。
上辈子,自己家分地后,日子一度好起来,只是后来自己没考上,爹太受打击,身体不行了,再后来因为哥嫂没孩子,一直吵,越过越穷。
顾清溪想了想,到底收下了,收下钱后,和哥哥告别了,便过去学校。
走到门口的时候,福至心灵,抬头看向了右手边的巷子。
皑皑白雪之中,在那巷子尽头,在那月亮升起的地方,骑着车子的少年正安静地侯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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