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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侬离去后,小双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身子轻轻颤抖着,像被雨水拍打的花枝,显得忐忑不安。
幼幼浅啜两口茶,扫去一眼:“拿张凳子给她坐下。”
小双仿佛受宠若惊,懵懵懂懂地抬眸看了看座上人,赶紧垂首叩谢,当掬珠拿来圆凳,她唯恐把那圆凳坐坏一样,只是怯生生地坐上三分之一,而一条新络子不小心从袖口里滑落,她连忙弯身拾捡。
幼幼没再把目光浪费在她身上,让掬珠拿来针线笸箩,开始一针一线地往棚上绣起花样,约莫半柱香功夫,习侬急匆匆进来,幼幼撂下针线:“王爷那边怎么说?”
习侬瞟眼小双,低声回禀:“王妃,王爷这就该到了。”
幼幼出乎意料,自容欢搬到品墨斋养病之后,彼此未再照面,而容欢也没有踏足过紫云轩,没料到如今为了一个小丫鬟,居然亲自前来。
不久婢女打开帘子,容欢举步入内,束发玉冠,身上裹着黑狐绒毛滚边斗篷,望去依旧姿容端华,风采未减,只是大病初愈,眉宇微染一丝憔悴,雪色如玉的肌肤比往昔更加苍白了些。
他一进来,目光就不由自主落在幼幼身上,怔怔的、又似痴痴的,看着她起身,在自己面前俯首行礼……明明离得那么近,连衣际间那股熟悉的馨息都可闻到,只需伸一伸手,就能触及她柔软的发丝……然而当她抬起头,一切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是千里之外的遥远……
幼幼掀眸时,容欢已经挪过视线,看向一旁的小双,长眉拧动:“谁准你跑这儿来的?”
小双见他身体安康,心内高兴不已,乌黑大眼宛如漫天星子,闪闪亮亮的,被冻得红彤彤的脸蛋上也呈现出另一抹不同寻常的嫣红。
随即意识到他语气不悦,马上站起跪地:“王爷,奴、奴婢知错了,是奴婢瞒着蔡妈妈,趁着买香料的机会偷偷遛到王府门口的……”
容欢先前已听了习侬的大概阐述,颦眉不吭声。
小双像犯了错的小孩子,嘴角紧抿,两个浅浅的梨涡可爱泛现:“王爷,奴婢真的知错了……王爷怎么惩罚奴婢都可以,奴婢甘愿领受……”
容欢淡淡道:“扣你三个月的月银,等雪化了之后,连着三天在房前跪一个时辰。”
这处罚真是极轻了,小双听话地点点头。
容欢道:“你先出去,等会儿姜总管派人送你回去。”
小双向他跟幼幼福个身,恭恭敬敬退下,气氛一时静得针落可闻,容欢原地有些踌躇,似乎是怕她误会,启唇逸出几个字:“她只是……”
幼幼目光落向他腰际那条发旧的玉佩络子,有些微微出神,随之清醒,偏过脸,不疾不徐地开口:“王爷无需解释什么,她是王爷的丫头,如何处置皆由王爷说了算。”
她口吻生疏淡漠,像枝头上高傲的孔雀,傲视众生,大概把心捧到跟前,她都不稀得低头瞧一眼吧,容欢拢紧袖中的拳头,自嘲地笑了笑,终究无话,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品墨斋,容欢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由工匠专门打造的精美绣纹锦匣,打开匣盖,取出那枚粉物爱惜地托在掌心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眼底蕴着无限眷恋,隐隐又有矛盾与痛楚夹杂。
当韩啠的声音响在帘外,他才把东西搁回匣内。
韩啠进来道:“曹氏一家已被安置在栗州,开了一间做鞋的小铺子,日子过得尚算平稳。”
容欢颔首:“那边呢?”
韩啠回答:“孟二公子大概是为了封口,回府后就换掉三四名下从,目前荣安侯府上下风平浪静,没有半点不利于王妃的消息。”
容欢派韩啠私下调查,倒不是不信任孟瑾成,相反,他深知孟瑾成与幼幼两小无猜的情谊,哪怕他不讲,孟瑾成也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幼幼,需提防的,不过是乔素儿而已。
那个女人,已经给了幼幼最沉重致命的一击,他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韩啠正欲退下时,想到什么,从袖内掏出一条络子奉上:“王爷,这是姜总管适才命人送来的,说是小双那丫头给王爷打的。”
容欢拿在手上端详,石青红线六角梅花,花样好,颜色配得也极好,手工细致,看得出是十分用心做出来的。
容欢眼神黯然,情不自禁地想到,她也是喜欢梅花的,绣东西也总是梅花图样……可是成亲一年多来,她连一样亲手做的东西都没给过自己,哪怕是一条络子。
他没再多瞧,随手将新络子撂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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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今儿怎么得空过来,还是一个人?”
收到袁千金的名帖,幼幼忙命人将对方请入紫云轩。
二人见了面,袁千金依旧是那副调侃逗笑的语调:“怎么了,我来探望探望你,跟你说说知己话都不行啦?”
幼幼微微扬唇:“你一向喜欢热闹,每次不得找淑琳她们跟你结伴才行?”
袁千金无奈地甩甩帕子,多么嫉妒羡恨似的:“她们一个个都忙着嫁人啦,哪里还顾得上我。”
幼幼知她只是随口唠叨,并非真的抱怨,彼此笑着在炕上一左一右坐下。
袁千金盯着她的脸好半晌,最后嘴里啧啧两声,几乎要忿忿不平了:“唉,我怎么每次见你都觉得比先前更美了?果然美人就是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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