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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大狗的脸色更苍白了,眼眶也更黑了,无力垂着,像吊着一眼睛黑黑的水。
他的耳边又有沙沙声响起来,他很开心,因为他知道这是银币发芽的声音,于是他就又提了半桶水,把自己吃饭的瓷碗放到桶里,在里面轻轻荡漾着。
把银币换了地方种下,姚大狗半夜里醒来的次数更多了,每次醒来他都要走上一段路,才能到林子南边的田里,虽然没有看见绿色或银色的新芽长出来,可他觉得,这一次银币一定能够长成大树,树上会结满银闪闪的果子,在日光底下发着刺眼的亮。
来到田里,姚大狗找准位置,用瓷碗一碗接着一碗浇着水,田里多了道水痕,发着亮,这时候,像有一阵轻轻的声响从泥土深处传出来。
他的眼睛里立刻多了喜色,赶忙趴下身子,把耳朵紧紧贴在黄泥上,想把那声音听得更真切一些,他听到了,那是咕噜咕噜的响动,像有个人在大口大口喝着水。
地底下没有人,只有银币,就是说,这是银币喝水的声音。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站起来拍拍身上脸上的泥,提起水桶走了,可没走几步他又停下,定定看着那道还在发着亮的水痕。
把银币种下已经有段日子,它发芽了,那新芽究竟是绿色的还是银色的,长多大了,还要多久才能长出地面来,还要多久才能长成一棵结满银币的树?
越是想着,他就越想知道答案,越想知道,他就想把那水痕扒开看个究竟,只是看上一眼,应该不会影响它的生长吧?
他放下水桶走回去,蹲在水痕边上迟疑一阵,就伸手扒拉起来。
湿湿的泥被他一点一点刨开,他的动作轻轻柔柔,生怕多用些力气会把那绿色或银色的新芽掰断,不多会,他看到了自己的银币。
银币表面沾着湿黏黏的泥,他的眼睛放着光,小心翼翼把泥抹掉,泥抹掉了,他就愣住了。
银币还是银币,表面有些脏,却还是散着淡淡的闪闪的光,可是,上面没长着芽,没有绿色的芽,也没有银色的芽......
姚大狗觉得心脏像被人用锤子敲了下,喘不过气来,他扔下银币,发疯似的用手在田里刨动着,想找着绿色或是银色的芽,可是他什么也没找着。
什么都没找着,他就坐在了黄泥上,还带着湿泥痕迹的银币静静躺在他的脚边。
为什么种下的银币总是不发芽,难道是自己的方法错了?
不应该呀,自己种的瓜果长得可大可大了,问题肯定不在自己身上。
“因为钱是死物,它没有生命,没有生命就不会发芽,也就种不活了。”
姚大狗的身子忽然定住了,他想起一个人,他不认识那个人,却记得他说过这样一句话,难道他是对的,钱真的是死物,真的没有生命,真的种不活?
不对,肯定不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播下什么样的种子就能长出什么样的果,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从来没有出错过,所以问题肯定也不在银币上。
那问题在哪?
问题肯定在田里,自己之前种的那片田有问题,这次种的这片田肯定也有问题,对!
想通这一点,他拾起脚边的银币,兴奋地站起来,紧接着他又犹豫了,两片田都有问题,自己还能把银币种到哪儿去?
他的眼睛亮了,一手紧紧攥着银币,一手提着空了的水桶,飞快跑出去,瓷碗在桶里碰着撞着,发出阵阵惨烈的叫唤。
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回了自己家,从屋子里拿着铁锨,兴冲冲跑了出来,来到屋子旁边的田地上。
这片田地本来只有一块,可为了种下银币,姚大狗把它分成了两块,一块种着瓜果,青青绿绿,散着浓浓厚厚的香气,另外一块只有干巴巴的黄泥,毫无生机,两块田间有道清晰的界限,是生命的界限。
姚大狗在脚下这片光秃秃的田地有过尝试,没有让银币长出新芽来,可他没有在另外那一块田里尝试过。
那里的瓜果长得那么好,肯定也能长出银币来。
他走进那片生命田地里,手里的铁锨挥动起来,砸在竹架上,树上,菜叶上,瓜果上,把田里的一切都砸得碎碎烂烂,散着涩涩味道的汁水洒了他一脸一身,也洒了满天满地。
有村人出来,满脸不解地问:“姚大狗,你为什么把瓜果砸了?”
姚大狗说:“我要在这里种钱,没地种这些东西了。”
那村人说:“那就没办法了,砸吧砸吧,砸干净点,那钱才长得快。”
那村人说着,姚大狗就把田给砸干净了,连根都没有留下。
他在这片田里挖了个坑,把银币埋下去,就又提来半桶水,用吃饭的瓷碗一碗接着一碗浇着水。
接着,他的耳边就又响起了沙沙声,他知道,那是银币发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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