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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怜影望他一眼,眸子里似有星光流转,忽而笑道:“乐公子,你小时候一定无忧无虑,故而无论何时,总是高高兴兴。”
“无忧无虑也说不上。”
乐之扬扳起指头说道,“好比大年夜没有饭吃,大雪天没有衣穿,上街卖艺,还要受泼皮的欺负。”
水怜影摇了摇头,淡然道:“这些事,实在算不了什么。”
乐之扬不服道:“好啊,你又遇上什么烦心事?”
水怜影沉默一下,忽道:“我爹爹对着我笑。”
“对你笑?”
乐之扬失笑道,“这是好事啊。”
水怜影道:“可他发笑的地方不对。”
乐之扬笑道:“他在哪儿笑?”
水怜影望着江水,幽幽说道:“京城的断头台上。”
乐之扬张口结舌,吃吃地说:“令尊,令尊……”
水怜影木然点头:“是啊,他被砍了头。”
她顿了一下,又说,“我也看见妈妈在笑……”
“这个……”
乐之扬皱了皱眉,“她又在哪儿笑?”
“秦淮河的青楼里。”
水怜影说这话时,语气平淡之极,乐之扬望着女子,心中却是一阵翻腾。
水怜影出了一会儿神,忽又轻声说道:“我还记得,三岁那个晚上,这儿的月光皎洁得很,照在人的身上,能把人变成一个影子。
如今的月光却是暗沉沉的,十八年过去,一切都变了。”
乐之扬抬头望去,明月团团,光照长天,忍不住说道:“月亮自古都不会变的。”
“你不懂!”
水怜影轻轻摇头,“天上的月亮,只是人心的影子,人心变了,月亮也变了。”
乐之扬听得莫名其妙,水怜影忽地转身,钻入舱中,自顾自地睡去了。
又过一个昼夜,驶入松江地界,再行半日,终于到了长江之尾。
江水到此,东连大海,水势汪洋。
乐之扬极目望去,波涛起伏之间,一座岛屿若隐若现,岛畔碧草如丝,岛上芦花飘雪,鸥鸟翔聚,起落成群,来如白虹饮波,去如江心飞云,几叶小舟环绕岛屿,载沉载浮,渔歌悠扬。
这座岛屿正是崇明岛,江海在此交融,水色两分,明白如画。
乐之扬不由心想:无怪盐帮在此聚会,水流至此,江水变咸,海水变淡,不愧“河咸海淡”
之名。
河可咸,海可淡,这天下之事,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他冒险来此,并非没有恐惧,此时望见海天景象,忽然豪气大增,只觉天下再无难事。
天时尚早,两人停靠岸边,静待入夜。
不久太阳沉西,夜幕降临,乐之扬举目望去,岛上星星点点,涌现出许多火光。
左近的船只也多了起来,摇橹击水,驶向江心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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